东北字迹整理作为记忆支点的影像和文字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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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市空间里有种种印迹。我们拍下,再加工整理,又反复翻看。这一切都是为了认真对待自己的存在。以下内容,整理自作家赵松近期在宁波假杂志图书馆围绕《东北字迹》所做的分享,以及现场的交流回应。分为上下篇发出,这里为下篇。上篇见:东北字迹|整理作为记忆支点的影像和文字(上)

宁波假杂志图书馆分享现场。晨初图赵松:回到东北的话题。从年前后开始,谈论东北有几个阶段。第一个阶段是解放前后的闯关东。因为解放战争,当时中原地区经受战争洗礼,导致了很多人迁徙。当时东北地广人稀,大家觉得,那边可能有粮吃、有活干。我的爷爷奶奶那辈人从山东迁到东北,已是年,他们应该是最晚一批。我姥爷那波人迁到东北时更早,在年、年左右。我姥爷是河北吴桥人。他十六七岁时,那边闹饥荒,没有粮食,整村老少成群结队,步行走到东北。他们走出山海关时,东北已是冬天。一个村子五六百人,很多饿死在路上,有的后来冻死在路上。最后我姥爷带了两个弟弟走到抚顺,是因为他会养马,被锦州一个富农救了,送了他一大块豆饼,他靠这个熬到抚顺,成为幸存者。

年春,抚顺西露天大坑。澎湃新闻记者王昀图第二波所谓的闯关东,是解放后东北变成工业基地。东北留下了大量日伪时期的工厂。中国最早的炼油厂,三个全在抚顺。抚顺还有四个煤矿、两个钢厂、一个铝厂。国家当时的大军工战略里的工厂,整个东北全占了,生产飞机的、生产坦克的、包括各种石油产品,都在抚顺。还有煤炭、发电等。所以,抚顺作为很典型的工业城市,虽然只有二百万人口,但在年代是全国为数不多的计划单列市。因为是一个重工业城市,它的生产数据、经营数据直接归国务院计划,可以跟省一级并列。

在东北,这样的城市不只抚顺,还有本溪、鞍山等,都非常典型,是以工业为核心发展起来的城市。东北这些重工业城市,跟其他城市,尤其南方城市的很大不同是,其中多数是大型国有企业,直归冶金部、石油部,企业领导甚至跟市一级地方领导平级。这导致每个工厂是个小社会。除了法院,其他都有。从幼儿园开始,直到小学、初中、技校甚至高中,后来职业大学也有了,医院,还有离退办。一个人到了一个企业,一生可以在这走完。

年春,抚顺西露天矿入口处的题字。澎湃新闻记者王昀图这种小社会的特点是,无论沈阳这样的大型城市还是抚顺这样的中型城市,社会结构非常多层化。在沈阳市,铁西区的语言就和皇姑区不同。皇姑区那边,是沈阳军区总部所在地,大量的部队大院、家属,来自全国各地,口音倾向于普通话;到了铁西区就有浓重的地方口音。抚顺也一样。抚顺有三个满族自治县,但每个满族自治县里,满族人比例只有20%,大量外来人口为主。我查过抚顺地方志等资料。抚顺人口50%左右来自山东和河北。不是大家印象中的,东北就是二人转、黑土地,大大咧咧,很能喝酒很豪爽。这样的描述,我觉得把东北简单化了。今天出来很多东北主播,还有双雪涛、班宇几个东北作家。有人说东北文艺复兴,我听着很奇怪,文艺复兴是指曾有文艺的高峰,后来衰落过,然后再起来。东北从没有那样的时候。它是一个重工业基地。再往前推,清朝三百多年,东北是禁地。除了满族人的根脉,就是流放的犯人,其他地方的人不可进入。其实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社会文化传统的延续。

年春,抚顺厂矿区,仍有旧式的火车驶过。澎湃新闻记者王昀图日本侵华和伪满洲国期间,对东北的影响很大,当时日本准备把东北作为海外基地。日本人很早意识到,本土的能源危机和各方面资源的匮乏,根本不足以支撑它成为世界强国,需要离得近一些、物产丰富的一块飞地。它很早就规划,把东北作为海外一个殖民地。它最初据说没想吞并全中国,只想把这块切下来。它扶持的伪满洲国,是要模糊化这种殖民的方式。日本曾对整个东北地区进行大量文化清洗。我姥爷那代人,大概二几年、三几年出生的,到了东北,在四几年时,当时统治者都为其免费提供教育,相当一批人学过日语,能听懂很多日常用语。

还有城市规划,引进了日本近现代的规划设计。抚顺最核心的地区,比如南台北台。就是非常完整的一套日本的街道模式,比如小楼的空间结构方式,楼里是日本那种小开间,六七平米也是房间,有各种小细节——中国人不太喜欢这种很小巧的方式,而他们用建筑的方式慢慢改变城市的结构。长春作为当时满洲国的首都,日本人曾为它做过非常详细的规划,今天看来仍是一个现代城市样本,是有野心在里面的。

年春,抚顺战犯管理所旧址门前。澎湃新闻记者王昀图后来因为战争,这个过程就中断了。但留下很多痕迹。比如,我曾工作过的抚顺石化,最老的一套装置是日本人留下的。当时发生过一次加氢装置爆炸,唯一没被摧毁的,是一道三米厚的防火墙,日本人建的,非常结实。这些痕迹分布在整个东北不同的区域。如果用一种泛文化的眼光看,让东北变得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得多。

我觉得,现在东北是一个被传媒高度简化的东北,不是事实存在的东北。有些东西被放大了,有些东西被忽略了。当真有时间去实地走,你会发现,无论辽宁省、吉林省,还是黑龙江省,它们之间的差异比口音大得多。

昨天我在陆家嘴图书馆做一场活动。搭档嘉宾是黑龙江鸡西人,梁锡江教授,在上海外国语学院教书,研究德语。我们两个东北人聊了一下冯至先生,一个著名的德语翻译家和诗人。他娴熟纯正的鸡西东北话,和我这已不够娴熟的抚顺东北话,在谈论德语世界里的文学现象和现代汉语的演变。现场充满喜感。

我们东北人在东北之外见面,都会想当然认为是老乡。因为说东北话。但其实大家离得很远,坐火车从鸡西到抚顺,估计不比上海到北京近多少。这种语言表象下,东北的差异性是巨大的。

比如大连,大连的日本痕迹更重一些,还有俄罗斯痕迹。

所有这些给东北赋予了更多的异质性。到大连可以找到斯大林广场(注:即现人民广场)。沈阳有苏军纪念碑。不同时期留下的痕迹还在。认识到这种复杂性,会对我们认知东北,甚至认知中国的现代史,有很重要的提示。

年春,抚顺图书馆里挂着的抚顺年表。中国在辛亥革命前,有世界上最完整的历史系统。我们有二十五史。清史没编完,只有清史稿。不管朝代怎么变,不管是来自汉族的统治还是异族的统治,历史都要接着写,这个朝代写上一个朝代的历史,这样就形成了一条没断的脉络,一个历史传统。辛亥革命后,经历了漫长的战乱,到了年之后,直到现在,我们发现,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史还有待书写。可能还需要时间,需要更多准备,甚至说更多的思维空间,来认知这样一个极其复杂、激烈变化的时期。反映在日常层面,就特别回到一个记忆的问题:我们如何记忆我们的记忆?如果不能以一种更开放、更丰富的方式去回溯我们的记忆——视觉记忆,还有那些文字记忆,比如档案、文学,还有其他的艺术——所有的这种记忆,如果不能用一种更宽容,更开放的态度去面对,和更浑然的方式去追溯,很多东西真的会消失。尤其互联网时代,大家以为一切都会存在。搜索功能让大家变懒,大家觉得连字典都不用去翻。但如果哪一天中枢服务器系统崩溃,可能什么都没了。

更关键的是,每个人的存在状态和存在感,很大程度上,跟梳理和传达记忆的方式有很大关系。当一个人的记忆处在无序状态,基本没有经过整理梳理,没有形成强烈的自我记忆痕迹和记忆方式时,其存在也就比较弱,很难完成对自我存在的认知。而自我记忆和追溯能力强的人,存在感就会很强——所有信息都能为我所用,构建起自我的一种存在。

生命当然是有限的,没有人能逃脱生命的限度。但记忆本身会直接影响人存在过程中对生命本身的体验。

体验的方式以及体验的过程,会让一个人区别于其他人。探讨记忆的重要意义就在这里。如果一个国家有非常多的人,对记忆有着鲜活的能量和梳理能力,和不断追溯的这种愿望和行为,那么,对未来重新整理历史,会有很大帮助。会从机理层面提供支持,让我们对历史有更鲜活的认知。

年春,抚顺街头商铺门前贴的字。澎湃新闻记者王昀图提问:为什么是从字迹开始,观察整个城市或区域的现状。王昀:如赵松老师所说,文字是比较间接性的,但也是需要一些材料支撑的。作为文字记者,我们拍照的目的很直接,记录一下,回去好写成文字。这就是直接作为支点。对写文字来说,每个细节都是重要的,而没有为了要拍张好照片,而在街上兜圈子的过程。这时拍照并不是服务于画面,而是追求信息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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